闲云野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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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信】绝笔

·《封刀》后篇。

·白龙设定。
·瞎取标题。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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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个……这个就悔一步,就一步。”
刘邦伸出去撤子的手被韩信摁在了棋盘上,挠着头尴尬地笑起来。
韩信看了他一眼,说:“不行。”
刘邦顿时委屈了:“你以前都不这样的!当年在未央宫下棋的时候都可以悔棋!”
“那是未央宫那时候。”韩信淡淡地说着,拎着他的手扔到一边儿,任凭刘邦闹腾,就是不让他动那棋盘一下。
刘邦折腾了一阵子看韩信不为所动,不得不妥协了,又嬉皮笑脸坐回来继续下。脸皮厚得旁若无人。
刘邦边下边想,这人现在对自己越来越凶了,完全是惯坏了。
韩信默不作声,心说自己要是不强硬一点,那家伙可分分钟得寸进尺。
两人各自揣摩着,都不做声,只是下棋。
末了韩信赢得理所当然,刘邦一下子趴到棋盘上,长长叹了口气——太气人了。真是太气人了。韩信屈指敲了敲棋盘,正想要说什么,刘邦一把把他的手抓过来垫在自己下巴下面,表情还理直气壮得很。
韩信被他硌疼了,又抽不回手,忍不住重重喊了声:“刘邦!”
“怎么?”刘邦还趴着。
韩信额角跳了跳,到底是没有发作。他平了平语气,缓缓道:“我们该走了。”
刘邦愣了一下,韩信趁机把手抽了回来。
“……又该走了?”
“嗯。”韩信低头揉着自己的手,没好气地应了声。
“这是第几年了?”刘邦问。
“第七年了。过完中秋就走吧。”韩信说。
“……怎么这么快的?”刘邦皱起眉头,“这才住几天呢?”
韩信摇摇头,环顾一圈,这处小院他是极喜欢的。才来时院里种的那棵小槐树现在都长得这么高大了。他和刘邦在屋里下棋的时候,敞着门便正对着它。槐树四季常青,也不需要怎么打理自己便郁郁葱葱地长着。韩信还记得搬去长安附近那年,刘邦在集市里见了人卖花,就非要养什么牡丹扶桑之类的,说花花绿绿才不单调。以至于一人两手两盆花搬了回去。谁知养了不过一个月就都死光了,刘邦灰心丧气了好久。
自从在淮阴城外开了第一家小酒馆起,两人每过七年便要搬一次地方。毕竟时间太久了容颜不变,容易惹人生疑。刘邦提议说不如隔三岔五变个发色吧,韩信以节省法力为由残忍拒绝了他。当初在山洞里休养了好久他才堪堪能收回龙角,把头发的颜色换了换,又攒了几天力气才带着刘邦飞了出来,所剩无几的那点法力经不起折腾了。
“好吧好吧。中秋过了就走。”刘邦把玩着桌上的木棋子,用得久了黑色都有些褪去,深深浅浅斑斑驳驳倒也不难看。午后的风吹起来的时候屋檐上挂的一串儿铜铃就叮当叮当作响,槐树沙沙应和,入秋的蝉叫得有气无力的。
“嗯。”
他不经意抬头的时候才发觉一道轻和缄默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一被发现却逃似的躲开了。
“看什么呢?”刘邦笑眯眯地凑过去。
韩信支着下巴盯着庭里的树,不接他的话。
刘邦伸手去扯扯他散下来的头发:“我可要去睡午觉了。”
“去。”韩信头也懒得回。
“今天这么好的天气,不打算睡个鸳鸯觉吗?”刘邦问。
“……你自己去睡。”韩信被他的用词恶心得浑身一颤,脖子上龙鳞都冒出来了。
“……好吧。”刘邦垂头丧气地进里屋去了。

             
中秋那天店里打烊得晚,刘邦抱怨说过节还没个歇息的,别人家都去吃团圆饭了。韩信大半夜的下厨房去给他熬了锅粥,两人当夜宵打发。桂花酒卖完了刘邦只能敲着空杯子闷闷不乐。
韩信想吃的桂花糕也没了,跟着他闷闷不乐。
天上的月亮辗辗转转终于从云里露了半张脸出来,月光淡薄一层霜似的笼着他们。韩信在望着槐树出神,突然听见刘邦唤他,回头的瞬间眸子缩成一线的龙瞳,吓了刘邦一跳。
韩信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那样的眼睛里闪着与生俱来的野兽般的冷光,比他往常平和的黑色眸子显得凶狠。刘邦一瞬间发觉他是见过这样的眼睛的,许多年前的齐王跨在马背上拔剑出鞘时眼里就会闪动起这样的寒意来。他那时是多么着迷于那双眼里所会浮现出的纷呈光彩。水的沉静,默然温吞的柔和,压抑着的跳动的痛苦,刀尖上挑似的的狠冽,还有如同烈焰般熊熊燃起来的昂扬战意。生命的种种真实都像含在那一双眼里,包括此刻那龙的眸子里映着的自己。
他如此入迷地伸出手去像是想要触碰那双眼睛,但韩信下意识地退了退。
“最近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了。”韩信低头揉了揉眼,“龙珠的力量开始衰竭了吧?”说话间一只温温热热的手搭到他额上,微微的热量传递过来。
“怎么?”
“时不时的就会这样。”韩信合了眼抵在他掌心,慢慢地说着,“你看。”他抬起手,刘邦注意到他手腕上出现了一层细密的鳞片,但很快又了无痕迹地没入皮肤里。韩信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凝重,大概是龙珠的力量真的已经衰减,可刘邦抚了抚胸口却并没有什么异样感觉。
刘邦想了想:“我觉得,是因为你太久没和我……”
韩信一碗粥堵住他的嘴。
刘邦唔嗯了半天去扳他的手,才勉勉强强逃脱了被噎死的命运。
“说来,那小家伙现在怎么样了?”韩信岔话。
“听说跑了。”刘邦擦了擦嘴。
去年中秋的时候刘邦在外面捡了个小乞丐回来,说是路上遇到的,看着可怜就带他回来吃点东西。那小家伙被刘邦牵着,低垂着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眼睛。韩信蹲下去和他平视时,小家伙略微抬起头来,抿着唇直直地将他望着。
那眼神可真是熟悉。怪不得刘邦要捡他。
那小乞丐在酒馆里住了两天,刘邦让他换了身体面衣服去当个小厮。他偏偏不肯,扬着脸脆生生地说,他是要成大事做万户侯的人,才不当什么跑腿的下人。刘邦当时就哈哈哈笑了出来,拿这事儿挪揄韩信,说韩信小时候大概就跟这小家伙一模一样,傻倔。韩信回他说,自己小时候是在天宫里被龙伺候着长大的。刘邦语塞。
再后来那个小乞丐被刘邦送去了附近的私塾里,两人也都没再怎么过问。等刘邦再去打听的时候已经说是跑了。
“据说都跑了几个月了,还偷了马南下去了。”刘邦说。他听见韩信冷笑了声。
“就那副样子还想成大事?”
“现在南方饥荒,逼得狠了揭竿而起的怕也是不少,那小子去闯闯运气指不定还真能成个什么事儿。”刘邦饶有兴趣,“韩将军当时不也是到我汉中来闯闯吗?”
韩信笑了:“就算他能遇上陛下这样的英明圣主,但时势到底不同。”他的意思倒也清楚,要是棋不逢敌手,怎般的天才也无处挥洒。若是当年没有项羽,也成不了齐王的威名。
“那倒也是……啧,王莽那种玩意儿。”说到王莽,刘邦眉头一皱,“刘家的天下是他能篡的?那些不肖的孙子们再不动静一下,来年我可就去打回来!”
韩信好笑地望着他,忽地收敛了笑容。那个拜将台上刚毅沉静的将军在像在一瞬间回到了他身前,笃然对他道:“臣领命。”
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刘邦竟恍惚了一刹,旋即笑出声来。
“不打了,”他起身时拍拍韩将军的肩,低头凑到韩信耳侧,“朕可舍不得呢。”他尾音一挑,偷腥似的往人脸颊上亲一下,不等韩信反应过来就哼着小曲儿溜了。
          

八月末,两人动身北上。
刘邦说想去燕北看雪,韩信向来是由着他的,便去了。这一走走了一个来月,战乱早已经生了苗头,逐渐向北地蔓延。
一路上就看见各派的旗帜飞扬,可真是乱的。还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兵痞来截刘邦的车子,让韩信敲萝卜似的打晕了一地,刘邦讥讽那个领头的说:连我的参乘都打不过,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气得那家伙哇哇乱叫,结果被韩信一脚踹在了地上便没声儿了。刘邦笑得不行,夸韩信这个参乘当得不错,“比樊哙看起来入眼”。
韩信才懒得和他费口舌功夫,翻身上车就窝在他旁边借暖睡觉。
当初他北上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天的冷,他在南方呆惯了,第一次见那样阵势的雪,将人从头到脚地冻住,动弹不得。刘邦倒真是第一次向北走这么远,比韩信更像个好奇的小孩到处张望。
初冬的雪薄薄地一层覆在大地上,车子摇摇晃晃地行进着。韩信睡得很不安稳,靠着刘邦的肩头还老是被摇下去,迷迷糊糊睁一下眼又靠回来。刘邦在想自己要不要伸手把他脑袋摁住,想了想觉得要是自己真的摁了,搞不好还会被韩信恩将仇报地打。
黄昏的时候又飘起雪花了,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歇息一晚。从这里到古蓟城还剩约半天的路程,刘邦不打算赶得那么紧。
在客栈里用过晚饭,围着暖炉热乎上一阵,韩信似乎才稍微有了点精神。刘邦问他是怎么了,韩信说冷。
于是刘邦要了一壶酒,倒上一大碗递给韩信,说:“喝。能暖和的。”
韩信迟疑了一下,大概是在酒和冷之间斟酌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前者。他接过碗仰头喝了下去,刘邦便再给他添上一碗,就这样连喝了三碗。温热辛辣的酒顺着喉咙灌下去,一股暖气便腾上头顶。韩信是不再感觉那么冷了,头也开始晕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句什么就趴在桌子上没了动静。   
大概……睡着也是躲避寒冷的一种方式吧。
苦了刘邦把他扛回屋里去,觉得他可真沉,没准儿是长胖了。折腾了半天刘邦也没能把他的衣服扒下来,那家伙一感觉到冷就蜷缩成一团,根本不配合刘邦,简直不能好好睡觉了。刘邦拿他没办法,一捏他的手又的的确确是凉冰冰的,顿时心软,只好就这样替他把被子捂上去。
等到刘邦剔了两道烛油,终于放下书打算睡觉。屋子里流动着着安静温暖的空气,他再握了握韩信的手,总算是暖和了。
燕地再往东北,就是当年韩国的国土。刘邦好像听韩信说过他祖辈是韩国的公卿,现在看来也是不实的,否则他怎么会这么怕冷。
刘邦吹了灯和衣睡下,刚把被子拉上,一团什么东西就往自己身上蹭过来。他伸手不轻不重地往韩信脑袋上拍了下:“衣服脱了再睡。”
但那人好像也没听到似的,在他怀里挪动了几下,找个暖和的地方安安静静继续睡了。他的头发散开成一大片让刘邦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手,生怕给压着了。
怕冷……倒也算件好事儿啊。他最后顺理成章地把人搂着,心里暗想。
        

第二天等刘邦睡醒时,身边早没人影儿了。他揉着眼睛起来,发现韩信早早地提了剑到外面练了一圈,正兴致勃勃在喂马。刘邦吃东西的时候发现窗外还在下雪,韩信说是今早才又开始下的。
“不冷了?”刘邦像话里有话地问。
“练了剑,不冷了。”韩信倚墙抱臂立着,几缕沾湿的额发紧贴着脸庞,半敞了领口热气腾腾的样子。
“喔——”刘邦应了声。
洗了把脸准备上路,刘邦就见着韩信在给马蹄上裹什么东西,看样子像是雪地里防滑用的。
“骑马么?”韩信回头望他。
于是最后两人牵着马出了客栈,翻身上马转眼就把车夫和马车一并甩得老远。蹄印在雪地上飞洒出去,韩信意兴上来,扬鞭纵马疾驰冲向漫漫雪原。
马儿的嘶鸣声在空旷的雪地里回荡,刘邦不疾不徐地拍马赶上去,看见韩信勒马停在远处正等他。
“跑这么快做什么?”他笑眯眯地冲人挥挥手,抬高了声音压过风声。
韩信低头抚着马儿的鬃毛,抬眸悠悠看刘邦一眼:“我以为陛下是追得上的。”他的嘴角带着微笑,不知是等了多久,稀疏轻薄的雪花竟也落满他发上肩头了。刘邦走近了,忽地才发觉自己亦是披着这样一身的风雪。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走了好远的路才走到他身边。
“比不过将军年轻力壮,”刘邦笑说,“老啦。”
“那可难为陛下了。”韩信扯住缰绳,向那白雪尽头微小的一个黑点指了指,“蓟县快到了。陛下请吧!”
刘邦大笑着催马向前,回首时韩信还在他身后,抿唇冲他一笑。北地一场茫茫的雪从天穹奔赴大地,像谁挥麾而下的千军万马。那些遗留在白雪上的蹄印终究一寸一寸地被掩去,数百年的岁月也仿佛一并被抹消,故事便又可以从头来说。寂静里忽有渺渺的歌声飘摇着唱起:
大风起兮——

         

—终—
     
     
后记:
   @楚歌鱼 哼我可足足写了四千字,耿直吧!都够换两辆车了!
  写《封刀》的时候太匆忙了,这篇原本是该接在那后面的,单独出来也都差不多啦。就喜欢写日常日常日常,平平淡淡但是对他们来说也足够珍贵了。
  原来写糖也挺幸福啊quqqq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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