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野鹤。

关于

【耀中心史向】夜未央

·历史为骨,脑洞为翼。中华文明,弘扬百世。
·火烧圆明园。
·竟没什么好说的了。凑三条。

 

—————————————————————————————————

  

  

  李氏伏在一根柱子上,用手指抠着柱子上镶嵌的金箔。

那是一根巨大的金丝楠木制成的柱子,支撑起整座宫殿的穹顶,一条镀金的龙被雕刻在上面。龙的身体盘卷着柱子,它看上去如此矫健有力却又修长优美,像是它真的活着,每一片龙鳞都在灯火照耀下闪烁着不可言说的光彩。

李氏把那些龙鳞,凡是他能够得到的龙鳞,都一片一片地拔了下来。龙微垂着头,像在用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看着他。

于是李氏也抬头看了看龙,讥讽地笑。他把金箔都妥帖揣进怀里后,一推旁边的烛台。烛火纷纷滚落到银丝勾的地毯上,哗地只一瞬就化作了滔天的火。

他从宫殿里走出来,站在台阶上洋洋自得地向下面的西洋人指了指宫殿中的火焰。金发碧眼的怪物们拍手大笑,李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火焰噼里啪啦地吞没了整座宫殿。
李氏走下那漫长的台阶,用他下贱的双脚踩着尊贵的白玉。他又笑了,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

然后他愣住了。

在燃烧的大殿里,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秦时的王服,却捧了一把唐时的刀,铁铸般立着。他在看那火。那火里——那火里燃着他魏时书晋时谱燃着他宋时的残山剩水,燃着楚的一炬,仍作响于阿房之上,轰隆隆的回荡如雷霆如战鼓——战鼓!他听见他悲辽的汉的战鼓在这狭隘的一隅间席卷向元的厉马!马蹄与鼓声都在火焰中战栗,流矢飞星溅满朱墙像壮士的血!红得眦目欲裂。

  可他静默如不知觉十六朝往事于火中翻涌奔流又消散而去,只抬手去抚笔直冰冷的刀脊。刀身上映了什么?除了熊熊的烈火,还有一张被鸦片消磨后的、苍白的脸。
  他终于叹息,火舌终于攀上他的衣冕。他像一张白纸,从边角开始一寸寸化作灰烬,飘飞,碎落。那双琉璃色的眸子终于隔着火帘缓缓地望来,他眼里的痛苦重若千钧,倾倒在李氏身上。一霎间李氏膝盖一抖,啪地跪下了。
  风过后,连那双眼也再不见了。
  他原本站立的地方,那块书着九洲清晏的牌匾随着他的消逝一并,轰然倒下。四个字镶金的大字摔得分崩离析,转瞬就被熏得乌黑丑陋。
  李氏褴褛衣衫下的身躯在瑟瑟地颤抖,置身于热浪间他却浑身地冷……他哆嗦着,疯了一样地冲那方叩首,叩首,叩首。皮肉撞在青石上发出一声一声的闷响。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但他害怕,恐惧使他一下又一下地撞上去,直到鲜血染在石板上。

  洋人们被他疯子般的举动震住了。他们终于从肮脏的狂欢中稍稍脱身,凶恶地看向这个不识好歹的贱民。一只硬皮军靴狠狠踢在了李氏的肋骨上,骨头断裂时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他们哈哈大笑着以此证明这个古老帝国养出的骨头都是软的。可那个瘦小的东方人翻滚在地上,却仍旧尸体般一动不动,任凭光亮的鞋子们在他的身体上来去踢踏,像他往时糟蹋路边的一条野狗。
  终于有人发觉了不对,这个半死的人那张满是鲜血的嘴里正喃喃着什么。他的双眼空洞却盈满泪水,沿着他黑黢黢的脸颊淌下,滚烫得像要灼烧出痕迹。这画面太过诡异,文明的使者们闻所未闻。他们推搡着不再上前了,可又好奇于他嘴里究竟在说着什么。他们抓出队伍里唯一一个会两句汉话的人,强行将他推了过去。
  那个可怜的家伙蹒跚地走了两步,蹲下去,颤颤巍巍地侧耳向那张满是血沫的嘴。
  李氏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盯住了他。洋人吓得一声大叫蹿起来,周遭他的伙伴们都开始大笑,他涨红了脸,愤然地踹了地上的人一脚。
  他们终究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只有李氏知道……他咧嘴呜呜呜地笑起来,在这一刻他突然蔑然于这群洋人的无知。他曾经听过一个故事,说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活着一个万年不死的王,他护佑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如同护佑自己的儿孙,他是唯一的王,与天地共存。而李氏看见了!
  洋人朝他冷笑着举起枪,火花绽开,一声枪响在噼啪的燃烧声中几乎不可听闻。新添上的白色涌上青石,混杂在红色当中,弯弯曲曲地从缝隙间渗入泥土。在李氏那张扭曲的面容上还嵌着一双大睁的不可置信的眼,直朝着天空,天空上有一轮稀薄的月。
   是的,他看见了他的君王在烈火中消逝,再来不及看见他于烈火中重生。

 

—终—

 

注:杨云史在其《檀青引·序》中记载:“奸民李某,导联军劫圆明园,珠玉珍宝尽出……”实际上记载中李氏并没有死在圆明园,而是后被清廷治罪。文中为效果需要而发挥。

  至于野史中大传特传的龚橙(别号半伦)也就是龚自珍的儿子,带领联军烧毁圆明园,并没有确切的实证。因为我很喜欢龚自珍,所以……私心选择了李氏。

 

  题目出自《诗经·小雅·庭燎》:“夜如其何?夜未央。庭燎之光。”取其全诗夜虽未央君子已至之意。

 

评论(3)
热度(68)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贺闲川 | Powered by LOFTER